华为在1998年,核心业务的国内市场份额达到了30%-40%,任正非一点都高兴不起来,因为他们必须寻找新的业务增长点。
企业要不断成长就必然要不断转型,华为在29年中经过了三次重大的业务蜕变。
第一个业务转型,是从产品走向了解决方案。
什么叫解决方案呢?中国有一家床垫公司,人家不说自己是卖床垫的,而是叫提供“健康睡眠的解决方案”。这跟卖床垫有什么区别吗?区别就在于它不是从床垫这个产品出发,而是从改善消费者的睡眠角度来考虑问题:困扰你健康睡眠的问题是什么?哪一款床垫是最合适的,还需要配什么样的枕头、灯光、音响等物件?客户要的就是健康睡眠,而提供解决方案意味着你是围绕客户需求来提供服务,即便你自己只做床垫,而其他产品都是来自合作伙伴。
华为和爱立信在中国移动市场打了近二十年。过去华为一直打不赢,调研之后发现,爱立信派了几位解决方案的专家,长期驻扎在中国,帮助中国移动制定业务规划和网络建设规划。人家帮着客户解决如何让运营更高效的问题,你就只提供几款产品,你能竞争过人家吗?
不是产品比不过,而是客户价值上的差别,能够解决客户的问题,才是客户真正想要的东西。世界级的企业信息化解决方案大师IBM,用一句话唤醒了华为:解决方案就是用10%的产品来满足客户100%的需求。这条路打通之后,华为行业级市场空间就得到大幅度的扩展。
第二个转型是从国内走向全球市场。
很多人会说,华为的国内市场占有率太高,国际化是无奈之举。其实华为走向国际,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。华为的国际竞争对手,都是整合全球资源来跟华为在中国本土竞争,而华为如果只有中国资源的话,最后必然会败在自家门口。
比如爱立信,把来自全球的利润放在所得税最低的地方。它又在哪里融资呢?在贷款利率最低的地区。为了拥有可以抗衡的竞争能力,华为就必须实现全球化运营。现在,华为在全球建设了26个能力中心,无线通信技术的中心在瑞典,工程技术中心在日本,而软件工程中心在印度,互联网创新中心在硅谷,这样你才有资格跟人家竞争。
第三个转型就是从大B(运营商)到小B(行业客户),最后到C(终端消费者)。
为什么要从B到C呢?因为运营商市场增长乏力,爱立信、阿尔卡特都举步维艰,而消费者业务潜力巨大。但这并不是一切,华为认为,如果没有终端业务,从生态链的角度上讲,你就没有办法去贴近最终用户。因为大家最终都要走向云端,如果你没有终端——对用户神经末梢的体验,而只有管道的话,往云端走就变得更困难。BAT和小米等企业,都深知“入口”的巨大价值。
三次转型,任何一次都有可能把自己做死。那么,华为凭什么能够屡屡闯关呢?
转型成功,依靠持续的管理变革现在,很多企业想从实体进入电商,或者从面向企业客户转为面向消费者提供服务。
战略变了,业务运作模式就要跟着变。线上和线下、B端和C端的运作模式肯定是不一样的。运作模式变了,组织功能也要跟着变,小米绝不会沿用原来金山公司的组织架构,华为的国际化也不可能依靠原来国内业务的组织体系来支撑。
更加关键的是人也要变,人的思维要转变,能力也要提升。
华为国际化的初期,没有具备跨文化沟通的管理者,都是些内战内行、外战外行的大内高手,一下子就抓瞎了。最后,你的考核激励模式也要随需而变,很多企业的营销体系习惯采取“底薪+提成”激励模式,现在的组织希望朝着华为“铁三角”的模式转变——形成客户经理、解决方案经理和交付经理三位一体的营销架构,过去的激励模式能不变吗?总之,转型过程一定是变化不断。
在给EMBA学员讲课的时候,一位企业家问我:吴老师,你们老讲企业的规模效益,我们为什么越是规模就越不效益了呢?道理其实很简单,业务复杂了、人数增多了,管理上的问题就变得难以处理,所谓大企业病就会出现——贪图安逸、组织臃肿、人浮于事等等,这样一来,规模效益就赶不上规模成本(组织内耗),企业开始走向衰亡。
华为转型的成功,靠的是任正非领导的持续管理变革。
1998年,任正非以《我们向美国人民学习什么》这篇经典文章,奏响了华为持续管理变革的进行曲。“企业缩小规模就会失去竞争力,而扩大规模的同时如果不能有效管理也会面临死亡,这是IBM付出数十亿美元的直接代价总结出来的,他们经历的痛苦是全人类的宝贵财富”。
为了实现世界级企业的梦想,为了能够长期活下去,华为就必须解决转型发展中的管理问题。华为由此启动了长达十年的管理变革。在座各位的公司,规模虽然没有华为大,但是也要有3-5年转型变革的准备。因为管理变革不可能一蹴而就,革自己的命,向过去的成功说再见,是极其痛苦的。
系统思考,是管理变革的首要前提道理明白了,但在具体实践中,转型中企业常犯的错误就是头痛医头,脚痛医脚。要开始做消费者市场了,就成立一个消费者营销部门,再研发几款消费者产品。或者要准备做海外市场,建一个海外业务部,把市场营销和产品开发整合起来,这样局部的调整看似转型效率很高,但往往达不到预期的效果。
为什么呢?新业务的领军人物能胜任吗?新业务有没有得到足够的炮火支援?新业务团队的创业战斗力足够吗?诸如此类的问题如果不通盘考虑的话,转型很容易落入陷阱。
华为的转型,是先构建管理变革的系统,然后再进行分步变革。转型其实与开发一款产品的道理相同,不能上来就从主要功能下手,而是先要搞清楚客户需求,再构建满足需求的产品架构,之后才进入具体的产品设计阶段。
为了便于理解,我们也把管理变革模型分解为“三个软件+四个硬件”的系统结构。
三个软件就是企业文化的三要素——使命、愿景和核心价值观。韦尔奇说百年企业靠文化。比如说你选拨干部的时候,有没有认同企业核心价值观的要求?比如华为有以客户为中心的核心价值观,就必须体现在管理层和员工的思维模式和行为准则上面。
今天,我们重点介绍四大硬件。
第一个就是战略,它由三个部分构成:公司战略、业务战略和商业模式。战略决定了企业做什么。
第二个就是解决如何高效运作的问题,也就是BP(业务流程)。实体企业的三大核心业务流程是市场与营销,产品与开发,还有供应链。而且企业必须将三者融为一个链条才能产生合力,这就是华为为什么要持续地做“端到端”的流程变革。
第三,知道做什么,也知道怎么有效运作了,接下来就要解决谁来做的问题。也就是组织架构和人岗匹配。组织架构是解决“坑”的问题,把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岗位是解决“萝卜”的问题。坑要是弄错了,那你的组织功能就出现问题了,而萝卜放错了地方,你的坑就变成了一个摆设,把一个不胜任的人放到一个重要的坑里面,对组织的危害是巨大的。
最后一个,就是如何让大家努力地做,而且要越做越好。这里主要解决两个问题,一个是业绩管理,解决员工动力机制的问题;另外一个叫能力管理,解决员工快速成长的问题,这两个都和激励机制挂钩,一般而言,业绩管理和奖金挂钩,能力管理和晋升挂钩。
希望大家能把这张图好好研究一下。你们公司管理上出现的问题,都能在这张图里找到根源和解决思路。
六大要点,是管理变革的关键举措理解了管理变革的系统之后,就容易抓住其中的关键环节。转型成功主要靠以下“六脉神剑”:
1、思维模式的改变
变革首先要变的就是脑袋,也就是中高层管理者的思维模式。
华为过去的思维是产品领先,现在叫客户价值,这二者的差别是很大的。前者是“王婆卖瓜、自卖自夸”,而后者是占在客户的角度出发。华为的主流营销模式经历了四次转变,从关系营销到技术营销再到文化营销,现在是价值营销。前三个阶段都是站在自我的角度去推销,只有第四阶段是把自己“置之度外”,因为华为人终于想清楚了:成就客户价值是成就自我的唯一正确手段。
任正非有句话:“以客户为中心,首先是推行基于客户需求的解决方案,做好解决方案,才能拿得到合同”。很多公司总会说自己的产品比竞争对手强多少多少,这都没有用,营销的本质是讲清楚究竟能给客户带来什么价值。
华为早期是典型的本土狼,总是强调自己的中国特色。但是任正非的要求则是全球卓越。他在15年前就告诫大家:“一个企业需要全球性的战略眼光才能发奋图强,一个民族需要汲取全球性的精髓才能繁荣昌盛,一个公司需要建立全球性的商业生态系统才能生生不息”。华为的思维模式也逐渐从“管理中国”走到了“管理世界”,为成为一家真正的全球化企业奠定了思想基础。
华为过去的竞争思维是“赢者通吃”。早期与华为合作过的企业都深受其害,要么把你的人才挖走,要么把你的技术搞到手。这种见谁灭谁的策略,让华为失去了很多朋友。任正非及早发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,指出:企业与企业之间的竞争,不是竞争对手之间的竞争,而是生态环境之间的竞争。恐龙为什么灭绝?熊猫为什么濒危?就是因为无法适应生态环境的变化,企业生态与自然生态一样,都是共生共赢。
2、业务流程的变革
华为从1998年开始,在IBM帮助下,启动了全面的业务流程变革,历时十多年。我们仅拿其中的集成产品开发(IPD)和集成供应链管理(ISC)为例,简单介绍一下业务流程变革在推动业务转型中的关键作用。
与中国的大多数企业一样,华为1998年之前的产品成功,更多的是基于企业领导层的个人经验和判断,通过拍脑袋来完成的。随着市场需求的加速变化和产品线的不断扩张,这种感性为主的决策模式遭遇瓶颈,产品决策失误越来越多,产品研发效率也在不断走低。
1997年圣诞节期间,任正非带着这个长期困扰自己的问题出访了美国。在考察了IBM等几家著名企业之后,任正非发现人家的产品研发管理与华为有着本质性的区别, 更多的是基于理性的分析判断,其研发投资效率是华为的6倍。华为如果不改的话,就没有能力在国际舞台上与世界级对手抗衡。任正非由此坚定了向IBM学习的决心。
IPD的核心要素可以分解为两大部分,首先就是做正确的事情——把客户需求找准,让产品立项决策更加靠谱。接下来就是把事做正确了——在保证开发质量的同时,大幅提高研发效率。中国的大部分公司要么你做的不是客户想要的,要么就是客户想要的东西你不能按期做出来,不断的延迟产品上市和交付时间。